可是读者并不是为了美而去阅读文学的。
我喊出话以后，白云还是在天上飘着，太阳还是在天上照着，风还是轻吹着树叶，而桌上的茶都还没有凉。
我稍稍喝了点茶，润润喉。
“我记得你说你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。好可惜啊，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呢？”素素说这话并没有惋惜的语气。
“倒不如说，世界本来就是这样。”我说，“所以……世界是世界，我是我。没有人想特立独行，都是被逼的。”
“你自杀过吧？”
“……嗯……”
素素很平静地喝了一口茶。
“你觉得世俗能容得下你吗？”
“不能。”
“那么我为什么要容你呢？”
素素给我结算了一天的工钱，我便被下了逐客令。这还真是“逐客令”，本来这个词指的是驱逐客卿，家庭教师，不也很像是客卿么。
我忽然明白了一些战国士人的感受。
我一直不喜欢孟子，觉得他一事无成还那么拽，一定是因为有钱，是富二代瞎胡闹。可是，现在我也和他一样了，我也一事无成，那对我来说，到底是迎合世俗，去搞法家，还是搞自己的儒家呢？原来如此，孟子能不放弃自己的门派，这就是他的伟大之处啊。
战国时期的儒生，原来是这么回事吗。
我自嘲地笑笑，往公交站台走去。
剩下的故事，可以直接跳跃到那里去了。还记得030章的那位外卖小妹吗？收尾呼应的“尾”，就要开始了。
——
某个午后，外卖小妹穿插丨进入了一个开放小区的偏僻巷子里，神色不宁。她含着胸，驼着背，四下张望着，好像生怕地上会长出来一只手，把她拖进深渊一样。当那两个男人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时，她险些撞到他们，吓了一跳，往后退了一步。
然后，头上的安全头盔被她的颤抖震落了下来，连带着掉落的，还有“她”的假发。
“啊啊！”
男生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来。他赶紧去捡那假发，想要戴回去，可因为手忙脚乱，怎么也戴不好了。
他不停地去理，可是手一直在颤抖，怎么也理不顺。
那两个男人不耐烦了。
“喂，你还要不要？”
“等一下，等一下，等一下……”他嘴里念叨着重复的词语。
胖男人真的很不耐烦，他对着他的脑袋重重一拍：“死娘炮，赶紧把钱拿出来！你那个头发爱什么时候理什么时候理！”
“等一下，等一下……”
外卖小弟只知道说等一下。胖男人火了，踹了他一脚，他本来就没站稳，这一下直接被踢倒在地上。
那胖子拿出两板药：“货就在这里，爱要不要，我们走了，你弄你的头发……”
“我要！我要！”
外卖小弟立刻抱住胖男人的腿：“我要！给我吧！”
外卖小弟也不管头发了，从袋子里拿出手机，刚要扫码，他说：“那个……我只有三百……”
“三百？”胖男人立刻把药收了回去，“说好了五百，你只有三百，那这药你就甭要了。”
说完，那胖男人带着同伙就要走。
外卖小弟苦苦哀求：“求求你！求求你！把药给我吧，把药给我……”
那胖男人和他的同伙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这时，我从暗处走了出来。
那外卖小弟见还有人，大吃了一惊：“你，你是谁……你都看到了？”
“什么药这么贵？好像不是那个。”我说，“是……糖？”
外卖小弟一阵哆嗦。
“你……你懂？”
“我当然懂，我也是想做女孩子的人啊。”
我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，那外卖小弟很不好意思了。
“你……你胡子都不剔……”
呵，精神上的美少女才不在乎外表呢，美就完事了。
“话说，五百块钱，就买那两板药吗？”
“嗯……毕竟是违禁品嘛……”
“哪是违禁品。”我皱了皱眉，“网上加群找人帮忙买，哪怕是黑心商贩，也没这么贵啊，而且这种药都是论盒买，哪还有论板买的。你有没有在网上买过？”
“没有……网上也能买？”
他小小的眼睛写着大大的疑惑。
得，这孩子被骗惨了。
“以后别找他们买糖了，他们是骗子，你辛辛苦苦赚的钱，不能被这么骗光了。”
“谢……谢谢你……”
今天我只是朴素地上街买东西，在路上我注意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孩子，他穿着外卖员的衣服，实在引人注目。我注意到他就是那天给我送外卖的可爱外卖小妹，于是我就十分好奇地尾随他看他去做什么。
没想到就窥见了这么大的秘密。
小妹不是小妹，而是小弟。
还是吃糖的那种。
吃糖的孩子……我以前也劝过，劝不住。也是，都已经会去吃了，还是正常的语言能够劝回的么。
我总认为自己的语言可以拯救世界。
可是却连我自己都拯救不了，不是吗？
确实……连自己都拯救不了……
当我无意间转头的时候，我看到了那个胖男人和他的同伙正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。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见他了，就是他啊，讨债公司的那个胖子，原来他同时还卖着高价药。
我二话不说，转身就跑。可是，我身后的那个路口，也出现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。
怎么……
“我当然是打电话布置好了兄弟们才现身的。”那胖男人说，“写小说的，这次看你怎么跑。”
我才不废那个话呢，赶紧朝着一旁的居民楼就钻了进去。那些人二话不说，也全部涌了进来。难道是天意吗，这栋居民楼，竟然就是当初我喝醉酒登上的楼。
一切都是天意，该了结的事，果然还是要在这里了结。
如果我跳下去，我有可能再变成白依然吗？
在她那个世界，她应该已经死了才对。
或许，因为她死了，我还能变成别的女孩子？
别想那么多了，也可能变成苍蝇呢。
因为最近有在锻炼，一口气跑到楼顶，我还是做到了啊。只是到了楼顶我就几乎要累趴了。嗓子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，脸也感觉滚烫，汗水已经溢了出来，我擦擦额头上的汗。这熟悉的地方，呵……
当时秋之少女就是在那个位置。
月亮在那，那栋楼的那户人家开的是蓝灯，那扇窗户则没有灯，还有那里，那里……
哈哈哈哈哈，我又回来了。
呜呜呜呜，我又回来了……
没等我多感慨，那群人就上来了。果不其然，还抓了外卖小弟。
“诶！小妹妹！”我尊重他的选择，叫他喜欢的称呼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李，李耀文！”他说。
他没懂我意思，叫的还是身为男孩的名字。
“是雨字头的雯吗？雯雯？”
他一阵激动：“对！是那个雯，我是雯雯……”
呵呵……
这么小年纪出来送外卖，一定也是“没什么社会关系”了。看来他们这是要让我们双双进黑工厂啊。
同病相怜的姑娘，我们接下来的命运究竟会怎样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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